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货拉拉坠亡案细节,货拉拉女孩坠亡事件全过程

详细讲述了货拉拉之死,货拉拉女孩死亡的全过程

周阳春正在整理申诉材料。

周阳春万万没想到,9个月前的一个普通日子,将他的人生一分为二。在此之前,他是一个普通的丈夫、父亲、卡车司机;那天之后,他不断被追问一个女孩的死,最后站在了被告席上。

2021年2月6日,38岁的周阳春通过货代平台收到了23岁女孩车莎莎的搬家单。当晚9时许,货车载着车莎莎和她的行李,从她租住的天一梅婷驶往梅溪湖国际公寓。途中,车莎莎遭遇车祸受重伤,五天后不治身亡。

2021年9月10日,“货运拉拉女乘客坠楼案”开庭。周阳春被控过失致人死亡罪,当庭认罪,并向被害人家属道歉。一审法院判处周阳春有期徒刑一年,缓刑一年。周阳春当庭表示不上诉。当晚,他被保释。

周阳春获释后,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个案子。他越来越觉得车莎莎的死是个意外。他认为自己有错,但他无罪。9月23日,周阳春当庭翻供,决定上诉,要求法院改判无罪。

11月24日,周阳春夫妇向检察院和法院递交材料,希望长沙中院二审能够开庭审理。12月2日,周阳春得知长沙检察院已经在阅卷,二审将开庭。

周阳春手写的病历资料

认罪后“回心转意”

周阳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上诉。从看守所回来后,他只想找份工作挣钱。但他的妻子把他留在家里,让他反思整个案件。在与妻子反复回复案情,与律师深入沟通后,他越想越后悔,认为自己的辩护权没有得到充分保障。

9月10日进行了第一次审判。周阳春还记得,他在法庭上做最后陈述的时候,拿着一张纸,上面写着——“我文化水平和表达能力有限,在法庭上很紧张。请允许我书面发言。我对检察院的指控没有异议,只要是在起诉书的量刑范围内,我都会接受法院的判决。”

周阳春说,当庭宣读的稿子是在指示下写的。开庭前一天,有人提醒他不要在法庭上多说。

在法庭上,他感谢了法律援助律师和长沙市第一看守所的领导,“并向被害人家属表示深深的歉意。”之后,他在被告席上转身,向车莎莎的家人道歉。最后,周阳春念道,“我已自愿在检察院签署认罪悔罪书,希望法院能从轻判决。”

同日,长沙市岳麓区法院当庭宣判,认定周阳春犯过失致人死亡罪,判处有期徒刑一年,缓刑一年。周阳春当庭表示不申请上诉后,当晚被释放回家。

周阳春说,在看守所里,他曾让法律援助律师向妻子转达未发工资、未支付支付宝花单、更换临时驾驶证等琐事。当他回到家,他的妻子告诉他,没有人传达这些话。

而李平向他描述了看守所外的情况。她去了很多部门,想尽办法和自己聘请的律师一起为周阳春辩护。但周阳春在看守所,对此一无所知。唯一一次和外界通话是告诉老婆我决定选择法律援助律师了,然后电话就断了。

他越看越觉得自己被困在了“信息茧房”里。于是他改变主意,决定上诉长沙中院。

他已经连续写了两封上诉书。第一次上诉,他只要求从轻判决。周阳春解释说,他害怕再次入狱,他也担心自己的律师再次被封杀。在第二次上诉中,他改变了上诉理由,认为车莎莎跳楼坠落纯属意外,要求判无罪。

周阳春回t了

晚上8点,在去天一梅婷的路上,他又遇到交警堵路,需要绕一大圈才能到达指定地点。周阳春又一次有了取消订单的想法,但因为担心货代平台扣款行为影响后续订单,他还是决定完成订单。

对于从自己车上“跳”下来的女孩,周阳春表示印象不深。她只记得自己身高一米五左右,全程戴着口罩,说话很小声。直到出事,他才知道女孩叫车莎莎。

周阳春回忆说,晚上8点38分,他到了天一梅婷的楼下。两三分钟后,车莎莎开始往车上搬物品。之后她上楼搬东西,周阳春回到车上等着,只是偶尔帮忙收拾行李。

在等待过程中,周阳春曾经两次问“还要多久”,车莎莎每次都回答“很快”、“马上”。周阳春觉得自己在询问过程中并没有太多的不耐烦,但是在刚等了40分钟的时候,他提醒我们“超过40分钟我们额外收费”,车莎莎回答“可以”。几分钟后,他移动了货物。

周阳春有一次跟沈说,晚上货车要充电,第二天早上还有别的货要送。他想快速完成订单,这就是为什么他选择了他熟悉的路线。这条路离他家只有七八百米,穿过妻子李萍上班的工厂。在他看来,选择这条路可以算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。

以前他拉的货多,拉的人少。即使有货主一起骑行,他也从未遇到过被“偏航”的情况,所以没有向车莎莎解释为什么选择走这条路。

林离只有两三百米远,正对着科技园的大门。有保安值班。9点半,工人们下班了,很少有人进出,也没有路灯,只有一侧工厂的灯光映照着。在这条林宇路上,车莎莎两次提醒周阳春“摇尾巴”。根据事发后的监控,经过这里的时间是9: 30: 03。

当车莎莎第二次说“师傅你偏航”的时候,周阳春试图解释,“你也可以走这边,我不多收你钱。”周阳春承认,最后说“为了你的30块钱,花了这么久。”诚然,他说话有点快,语气有点重,但他否认判决“对乘客态度恶劣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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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周阳春说,自己在解释后,对方说了句“不好意思”。然而车上没有录音录像设备,除了已经去世的车莎莎,并没有其他人能还原当时的情况。

此时车子已驶入有路灯的曲苑路,他以为车莎莎已接受了走这条路线。没想到刚驶出50米左右,车莎莎再说两次“偏航”,随即从副驾坠车。

“没隔几秒,只看到她把头伸出去,一瞬间就从窗子跳下去了。我当时吓懵了。”周阳春说。

一审判决书显示,9点29分许,周阳春驾驶车辆行至林语路和曲苑路交叉口,9点30分许制动停车。事发地附近的监控显示,货车停下后,过了10秒 ,周阳春才下车查看。之后,他拨打了120和110,车莎莎被救护车拉走之后,周阳春配合警方调查。针对“司机意图不轨”的猜测,法医尸检后发现,女孩衣裤未发现撕扯痕迹,体表未发现搏斗抵抗伤,衣裤、指甲均未检验出周阳春基因型,符合头部与地面碰撞致重度颅脑损伤死亡。

周阳春和妻子在跟老家的小儿子视频 摄影/刘畅

为了更充分的辩护

在李平看来,她为丈夫聘请的律师没能成功会见并为丈夫辩护,而在庭审现场上,面对检察院的指控,丈夫当庭几乎没有进行陈述和辩解,法援律师给周阳春做的无罪辩护只是“走过场”,没有发挥作用。

“名誉对任何一个人都很重要,如果犯了错,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,如果没错,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。”李平说。

获释后的一二十天,周阳春每天在纸上一点点回想事发经过和看守所的经历,晚上妻子下班后再用电脑帮他整理。在一遍遍的回想中,他越来越认同妻子的说法,法院指派的法援律师没起到充分辩护的作用。

第一次跟法援律师见面时,周阳春复述了案发经过,当时,他觉得车莎莎是从自己车上跳下,跟自己无直接关系,但有间接关系。但他并不清楚过失致人死亡罪的法律概念,就问律师“什么是过失”,律师给他举例,“蹦极教练给学员拴绳子时没拴紧,学员跳下去摔死了,就存在了因果关系,这就叫过失。”周阳春记得,法援律师告诉他,他们法学界对此事还有过辩论,认为过失定得很恰当,量刑应该在3年以下。

周阳春称,在看守所时,他曾主动要求对车莎莎进行精神鉴定,后被告知未见异常。庭审时,这份由三位心理学专业人士共同出具的车莎莎本人的人格分析报告,曾作为证据出示,但检察机关未展示详细内容。获释后,他才从二审辩护律师处了解到了那份人格分析报告的具体内容。

该份人格特征分析报告是在对车莎莎的男友、老师、同学和同事进行访谈的基础上作出的,还参考了她大学期间的两份心理测评报告。报告显示,其在遇到挫折或者不好的事情时,容易出现崩溃、暴怒的情况,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。遇到危险时,可能会出现不理智、不可控行为。

为了还原女孩跳车的情景,10月27日,周阳春夫妇曾找来一辆货拉拉再次进行实验,并作为证据提交给法院。李平告诉深一度,经过实验,即使女孩站起来将头伸出窗外,也不会坠落,需要脚下用力蹬,主动跳出才会坠车。但这和警方侦查视频有冲突。

周阳春说,他至今也不确定,紧急刹车是否就能避免女孩跳车。他记得公诉机关曾当庭指出,如果他踩了一脚急刹车,也许就可以避免悲剧发生,但他认为这在当时“实际做不到的,这需要一个思考的过程。”

如今周阳春在一家饭馆里当厨师 摄影/刘畅

缺失的录音录像证据

从看守所出来之后,周阳春的生活慢了下来。之前,他还干着社区团购的活儿,每天早上5点多就要出门,跑一上午才能完成平台发布的配送任务,下午则多是用来跑拉货,或是通过货拉拉接单,有时跑到凌晨一两点。李平则10年来一直在同一家工厂做质检工作,每月只有两三千元的工资,但能早下班,辅导孩子功课,照顾丈夫和孩子的生活。

出事之后,两人的状态掉了个个儿。周阳春被关押的这半年,李平成了这个家庭的顶梁柱。为了多挣50元的加班费,她每晚加班到9点。尽管如此,生活依旧捉襟见肘,她只能把周阳春分期付款买的那辆跑货拉拉的面包车退了,免除了车贷的压力,又把不到3岁的小儿子送回老家,由自己的母亲照顾。

而走出看守所的周阳春,生活重心则转移到了案子的上诉上。为了能有充足而自由的时间来跑案子,他做回了老本行,在朋友开的饭店当厨师。

老板王娜也知道女孩坠车死亡这件事。在事情刚刚发生那会儿,不少来店里吃饭的顾客会谈论起这件事,网上也有舆论称,是司机对女乘客“意图不轨”,她觉得这样的评价有失公允。

“我们认识很多年,他不是这样的人。”王娜说,周阳春老实到近乎“憨”,“他跟别人一起开饭馆,别人都赚钱了就他赔钱,他就是老实。”

周阳春是初中毕业后由表哥带入厨师行当的,在表哥的印象中,周阳春老实、本分,因为家境不好,他从小比较懂事,能吃苦,也没有不良嗜好。因为个子不高,他还比较胆小怕事。多年前他在深圳做事时,有人收保护费,同事们和对方吵了起来,“周阳春吓得像个鸡崽子躲在房子里不敢出来”。他也坦言,周阳春文化程度不高,不太会与人打交道,平时说话显得比较粗鲁,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。

李平说,事发之初,她尝试通过有关部门和律师与车莎莎家属进行沟通,但未能成功。深一度尝试联系车莎莎的家属,但其家属均拒绝接受采访。

12月13日,周阳春到长沙市公安局交警支队高新区大队提交了《交通事故责任认定申请书》,要求对案发当日的事故进行责任认定。

目前,案件正在审理中。

(为保护采访对象隐私,文中除周阳春、车莎莎外,其余人为化名)